兒童雙語發展及語言文化的傳承

——香港中文大學語言學及現代語言系系主任葉彩燕教授專訪

採訪：陳錦雲 　 撰文：許菲 　修訂：陳錦雲

　　語言是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能力，它是表情達意的媒介，最高智能的表現，也是文化資訊的載體。為此，京港學術交流中心採訪了來自香港中文大學語言學及現代語言系系主任、兒童雙語研究中心主任葉彩燕教授。

以失去母語學英語 代價太沉重
　　葉教授表示，學習語言對兒童全人發展尤其是認知發展具有深遠的影響。在語言的學習上，小朋友有一種天賦的能力和特殊的本領。家長只要提供適當的環境給他們，他們就能自然地習得母語。例如不少家庭中父母一方是香港人，另一方是西方人，小朋友可以很自然地接觸到並習得兩種語言。葉教授說自己的家庭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自己的第一語言是廣東話，而先生的母語則是英語，她的孩子們都成功習得了這兩種語言。對於父母都是香港人的家庭，葉教授認為，父母平日可以跟孩子用英語和廣東話交流。「要保證孩子能經常、持續地接觸這兩種語言。同時，要保證輸入語言的質素，也就是說不單要量，還要有質，質和量都很重要。父母要注意的是，如果用自己的非母語與兒童對話，發音不標準，或者講話不流暢，可能會影響到小朋友的語言發展，導致他們語言發展延遲，與人溝通時產生困難，也會影響到他們思維、認知的發展。」

　　此外，葉教授建議在有足夠語言輸入的條件下兒童不要太遲接觸英語，零至三歲是學習語言的黃金時期。「最近有報導說台灣有些人不建議6歲以下孩童參加補習班學習英語，但其實英語學習是可以很靈活的。對小朋友來說，以遊戲的方式學習更容易接受，枯燥生硬的學習方式則是個重擔。要讓他們能夠領略語言的樂趣。」葉教授也提到了另一種情況，就是現在很多家長只說英語不說廣東話，沒有在兩種語言的輸入上取得平衡。其實家長們不需要只說他們認為重要的語言而放棄另外一種語言。葉教授認為中國的發展潛力驚人，經濟、文化和科技等各個方面都在飛速發展。香港的學校越來越重視普通話的教育，兒童有機會學習普通話。而廣東話不能因為英語和普通話的強勢而被放棄。「現在有些父母認為廣東話不重要，儘量和孩子講英語，導致不少香港的小孩在日常生活中沒有說廣東話的機會，因而也沒有說廣東話的能力。也有些移民在兩三歲時出國了，長大後才回中國學習漢語，但已經很難達到母語的水準。以失去母語的代價去學英語，我覺得這個代價太沉重了。」葉教授提到1997年政權移交之際，曾有BBC記者來訪問她，自己當時很有信心地說廣東話不會因為普通話的上升而消失。 「兩岸三地的中文很不同，這也是一個有趣的現象。廣東話的俚語、潮語很有特色，非常傳神。普通話的很多詞語都是受了廣東話的影響。」葉教授表示廣東話不只是一種方言，它代表了一個城市的底蘊和活力。她呼籲家長和教育者保育廣東話，把它一代代傳承下去。

語言學是科學與人文學科的橋樑
　　香港是一個訊息、語言和文化都高度多元化的社會，也是一個精英薈萃、同國際接軌的社會，香港本地的語言發展應該充分運用特有的資源、優勢和環境。各種不同的語言應該一同發展，因為包容兼併是多語言社會的精髓之一。葉教授說，人文學科很難有一個統一的(科研水準)標準，因此引人注目的獎項較少；同時成果和對社會的貢獻也往往較抽象，很難有具體的體現。但每個學科都有自己的傳統和存在價值，社會也普遍很重視人文教育。語言學可以說是科學中最人文、人文學科中最科學的一門學科，是科學與人文學科的橋樑。語言學是一個極具跨學科性質的學科，與許多傳統及新興學科緊密相關，同時也可以和新興的學科相結合，碰撞出新的火花，很有發展潛力。

　　在學術研究上，葉彩燕教授建立了第一個記錄說英語和廣東話的雙語兒童語言發展的縱向雙語語音資料庫，同時也是卡內基梅隴大學CHILDES系統中最大的多媒體雙語資料庫。在葉教授的多篇著作中，專題著作「雙語兒童：早期發展及語言接觸」獲得了美國語言學會2009年頒發的Leonard Bloomfield著作獎。葉教授說很榮幸自己的研究能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同。目前葉教授的研究项目包括在香港中文大學深圳研究院設立雙語研究與語言障礙實驗室。該實驗室旨在對語言問題開展綜合交叉基礎研究。主要的合作者是語言治療、神經語言學、語音處理、溝通障礙方面的專家學者黃俊文教授；主要研究內容包括兒童雙語習得，成人二語習得，如何習得兩文三語，比較不同語言經驗對認知及大腦的影響，語言的神經機制及其動態發展過程，語言障礙的神經和基因基礎，等等。該實驗室以香港中文大學深圳研究院為基地展開陸港兩地合作，充分利用香港、珠江三角洲、中國南方乃至內地的資源，實現優勢互補，以探索與語言相關的課題。

　　談到與國內的合作，葉教授說國內目前還沒有獲得國際認證的語言治療師的培訓，所以這類培訓在國內的需求很大，有望在國內獲得推廣。日後希望能有更多機會和國內理念相近的高校及醫院合作。